12月23日至24日,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。会议指出,农村现代化是建设农业强国的内在要求和必要条件,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是农业强国的应有之义,要瞄准“农村基本具备现代生活条件”的目标,组织实施好乡村建设行动,特别是要加快防疫、养老、教育、医疗等方面的公共服务设施建设,让农民就地过上现代文明生活。
如何理解“农村基本具备现代生活条件”的目标?实现这个目标还存在哪些差距?农村宜居宜业如何摆脱面子化问题?记者采访了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教授桂华,对此进行了解读。跟此前相比,这一次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中提出,要瞄准“农村基本具备现代生活条件”的目标更加具体。桂华表示,无论是瞄准“农村基本具备现代生活条件”的目标,还是乡村振兴、乡村建设,首先要明确农村的群体是谁,也就是受益者和接应者。
如今,居住在农村的群体大致分可为三类,一是老年人群体,他们不同于年轻人的浅交往、轻社交,老年人更注重深度社交,乡村也有这样的环境;二是进城失败留守农村的群体,对他们来说农村是可以退守的地方;三是少部分中年人群体,也叫作“中坚农民”,这部分群体由于要照顾老人、缺少机会等原因,留在了乡村,有的通过流转土地,开办家庭农场增加收益,过上体面的生活。真正扎根农村的人,不可能是资本,也不可能是网红,而是一批“中坚农民”。桂华表示,“中坚农民”的绝对数量并不大,一个行政村通常只有十几个甚至几个,一般是30-55岁,有一定文化,具备经营头脑,是乡村社会中的能人,并且与本地农民保持良好关系。他们有的种地经营家庭农场,每年也有五六万元收入,“中坚农民”既是国家惠农政策的受益者,也是国家政策的回应者,很多“中坚农民”担任村干部、小组长或村民代表。因此,国家政策的落实,在农村就有了接应力量,他们可以把政府和村民结合在一起,由此也构成了稳固农村社会秩序的关键力量。桂华向记者算了一笔账,全国60多万个行政村,如果全部变成专职大学生村干部,一个行政村每年需要支出百万元,但是如果都是“中坚农民”力量,一个村子每年支出二三十万元,这样的基层组织是简约低成本,并且有效的。可以说,“中坚农民”是农民中的关键群体,开展基层工作时要抓住“中坚农民”群体。在此前的调研中,桂华发现,即便是在东部沿海地区公共服务非常发达的近郊农村,村里的年轻人也要进城买房生活,他们向往大城市的繁华。年轻人进城仍旧是大趋势,城镇化要持续推进。青年返乡创业比例仍是非常少的,一个有近2000家企业的城镇,当地年轻人也不愿意回到乡村。桂华表示,在乡村建设上要避免两个误区,一是把大批精英年轻人留在农村很难,年轻人是要进城就业的,返乡创业也不必成为大气候,有少数年轻人返乡创业即可;另一个是乡村建设定位不要太高,乡村定位应当是中国老龄化的战略后方,农村养老资源应该下沉到村、下沉到乡镇,在村一级开展互助养老,在乡镇一级将养老院和卫生院结合,重点关注80岁以上的失能老人。如今,老龄化是中国面临的巨大挑战,乡村的老龄化更加明显,其中50%的农村人是60岁以上的老人。桂华表示,在农村,60岁以上的老人,并不一定是丧失劳动力的老人,特别是60岁至70岁之间的老人,仍旧是很好的劳动力,把他们和土地结合在一起,是可以创造出更多财富和价值的。70岁至80岁的老人,农村基础养老金加上农村土地流转收益以及子女们给的钱,在不生病的情况下,能够实现自我养老。80岁以上的老人,在出现疾病后丧失劳动力,才需要被看护。桂华表示,将乡村建设成应对中国老龄化的“大后方”,可以极大地降低社会成本。
在我国乡村建设中,目前农村道路、电网等基础设施已经相对健全,重点是要解决农村中“一老一少”的问题。实际上,现阶段我国的乡村建设仍存在许多错位现象,在乡村教育方面,大部分农村年轻人进城了,但是教育资源却下乡了,一个村小三五个学生,这样的乡村教育是办不起来的;有的地方政府为了政绩和面子工程,将有限的养老资源建设成了高端的康养小镇,这忽略了大部分农村老人的养老需求。桂华表示,医疗和教育可以发挥集聚效应进行布局,而养老资源正好相反要下沉。目前,我国对乡村教育投资很多,但是效率较差,乡村教育应该是在县域范围内按照人口规划布局,在乡镇级建立中心完全小学,在若干乡镇之间建立完整初中,以县域为范围布局高级中学。优质教育资源进城是自然选择,那么,学生在村、老师进城,乡村教育如何开展?桂华表示,乡镇学校的老师不一定住在村里,他们可以在城市和县城生活,按照大部分县城到乡镇的范围来计算,从县城到乡镇的通勤距离与大城市上班通勤距离接近,乡镇可以通过通勤大巴车常态化、配备教职工宿舍等措施,让老师安心教书。与此同时,给村里的孩子配齐校车,解决乡镇下边乡村孩子的上学问题。目前,我国乡村三级医疗体系中,村卫生室主要提供公共卫生服务,乡镇卫生院承担部分小病诊疗,县级医院配置优质医疗资源。在现阶段的县乡村三级医疗建设中,其中乡村卫生室还应在承担公共卫生职责的基础上,增加普及农民健康卫生知识,基层卫生体系可以在这方面发挥作用。县城是城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,也是城乡融合发展的关键支撑。在基层防疫、养老、教育、医疗等方面的公共服务设施建设中,县城是不可忽略的重要一环。此前,中共中央办公厅、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《关于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的意见》,其中强调了“强化公共服务供给,增进县城民生福祉”。“我们该如何定位县城?县城是城市的‘脚’,还是乡村的‘大脑’?”桂华表示,如果把县城定位为城市的“脚”,那么县城则变成城市的抽水机,源源不断地抽取乡村资源供给城市。县城应该是乡村的“大脑”,整个县及以下范围以县为中心,作为公共服务供给的基本单元,形成消费水平不太高、公共服务基本便捷、人们生活相对体面的乡村运转体系的核心。桂华表示,整体上宜居宜业和美乡村的建设,大体上可以2035年为节点,在此之前,我国重心在城市,聚焦经济发展,农村建设在这个阶段以保底建设为主,主要解决农村养老、农村基础设施以及土地规模化等问题,可通过2028年新一轮土地承包的契机,解决农村土地细碎化问题,为农业现代化奠定基础;在此之后,我国基本实现现代化,城乡关系基本稳定,进城潮过去了,农村人口相对稳定,国家有更多精力建设乡村,也将避免资源错位的情况发生。(耿子叶)
习近平出席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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